小地方的人
主题：行香子
限定词：湿冷的泥土
字数：1053
一个夏天闷热的周五傍晚，领导走进办公室，只有李明还在工位。
“其他人都走了？”
“是，领导。我再看看下周一布展现场的流程，您”
“你忙不忙？陪我走一趟吧。”
周五的晚高峰比平常堵得更厉害。天色灰蒙蒙一片，显得前面车流的红色尾灯更鲜艳。在领导的车上，李明坐在副驾驶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领导说，“晚上和客户约了个饭，姓陈，很有能量。”
李明说是。
领导说，“正好让你认识一下，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。”
李明说是。
领导说，“大概免不了喝酒。最后麻烦你开下车送我回去。”
李明说不麻烦不麻烦。
“来来来，我介绍下。这个是小李，很朴实的一个人，很靠谱。”
李明说，“陈哥好，听领导经常提起您，今天咱第一次见面。”
“你家哪里的？”
“唉陈哥，我家XXX那边的。”
“听你口音就是。留这边也不容易吧？咱也碰一个。”
李明看了看领导。领导没说话。
“好，谢谢陈哥，我敬您。”
陈哥和领导聊了起来。说了XXX的历史，说了小人物奋斗的不择手段，说了各种男男女女的奇闻轶事。场面十分和谐。李明跟着笑。
陈哥最后下结论。“你都不知道这种人能干出什么事儿来，他们可不怕沾上一身泥。”领导说对。
领导说刚弄了瓶好酒，请陈哥品鉴品鉴，在车后备箱，让李明去拿。
外面已经黑了，下着雾蒙蒙的小雨。李明没记领导车牌号，只记得是黑色的轿车。在巷子里拿着车钥匙开锁，解锁。最后看到那辆停在路肩上面，在闪灯的车。车旁边站着几个人抽烟。
一个人看着李明过来，说，“铁子，车不错啊，落地多少？”
李明从人群中穿过去，打开后备箱。
那群人另外一个人说，“卧槽，京A就是牛逼，不鸟你啊兄弟。”
后备箱里有两瓶酒。木盒子里垫着拉菲草，枕着拉菲草的是一瓶红酒。另外一边有一个透明的盒子，里面装着圆盘一样的黄色洋酒。
有人从背后拍拍李明的肩膀，“跟你说话呢，铁子。”
应该是红酒吧？毕竟可以不拆盒直接拿出来。
李明拿出来红酒，扣上后备箱。
李明被人抓着肩膀，掰过来，一拳打在脸上。
他失去了平衡，栽倒在行道树旁边。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，泥水溅进眼睛。鼻子里是湿冷的泥土的味道。
他想起来四五岁的秋天下午，他在村里河滩和其他人笑着干仗的时候。
他想起来十四五岁的春天早上，他冒着雨，站着蹬车，使劲眨着眼睛，赶去县城黑网吧的时候。
他想起十七岁的冬天，雪化得一塌糊涂。他站在县城家属院门口的烂雪地里，那个姑娘跟他说，“我不属于这里。”那个姑娘跟他说，“这里太脏乱差了。”那个姑娘跟他说，“我要去首都啦。”
"他们可不怕沾上一身泥。" 陈哥刚刚说。
怀里的红酒瓶倒是还没碎。
他站起来，反手拿住红酒瓶的瓶颈。他说：“我怎么地你了呢，铁子？”然后朝那个人头上挥了过去。